【onelk】软柿子（中）
骆文俊没想到赵嘉豪真的会来给他补课。
他和赵嘉豪面对面坐在麦当劳里暖黄色的灯光里，赵嘉豪在桌子上认真地铺开一片教辅资料，问他：“你想先从哪科开始？”
骆文俊手里的汉堡还没吃完，左挑右拣地翻了翻，接着肩膀一塌，简直要从椅子上滑下去，像一滩大猫：“算了，都行吧，每一科看起来都是一样让人没食欲。”
赵嘉豪很幸灾乐祸地笑着说：“由俭入奢易，那就先数学吧，这样的话后面你就会觉得很轻松了。”
他把别的书都收得整整齐齐，然后翻开数学资料，给他从知识点概念讲起，因为是周末，如果忽略他的衣服，真的很有老师样———赵嘉豪穿了一件自己的T恤，上面满满地印着小泰迪熊，显得他年纪更小。两个人刚碰头的时候骆文俊没忍住问这是不是他小学的衣服，果不其然获得赵嘉豪肘击一个。
骆文俊边吃汉堡边听赵嘉豪授课，听着听着就开始大脑放空。赵嘉豪的头发很顺，灯光斜斜地倾倒下来，又从他的发丝流向他握着笔的指尖，骆文俊就盯着他细长的手指发呆。
紧接着就被弹了个脆响的脑瓜嘣。
敬业的赵老师对着他唯一的学生皮笑肉不笑：“欧恩同学，再不认真听的话，你就必须考虑这是不是你此生仅有的机会了。”
骆文俊捂着脑门装可怜，赵嘉豪油盐不进，他只好可怜巴巴地扁着嘴做了一个遵命的动作：“好的赵老师。重铸数学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不得不说，赵嘉豪确实很适合当老师，讲完知识点之后他又大手一挥，让骆文俊做几道例题看看。他给骆文俊的资料上还有他之前做的密密麻麻的笔记，骆文俊对着边看边写，发现好像还挺简单的。
趁他在做题，赵嘉豪去买了两个麦旋风回来。骆文俊写完了，赵嘉豪还在努力地把冰淇淋搅拌成旋风的样子，接过他的答案时很不满地说：“麦旋风不搅拌还叫什么麦旋风？不如吃圣代好啦！”
骆文俊接过他那一份由赵嘉豪亲手搅拌的麦旋风，没由来地觉得很可爱。他边吃边看赵嘉豪批改他的今日学习成果，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前几天彭立勋说他半夜睡觉都在喊赵嘉豪名字，贱兮兮地说我们骆文俊长大了，是真正的男人了，青春猫头少年会梦见狗狗学长了。骆文俊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学陈泽彬锁喉，勒令他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陈泽彬问：“你真的喜欢他吗？”
我真的喜欢他吗？
骆文俊咬着冰淇淋的勺子对着赵嘉豪发呆。赵嘉豪刚好抬起头，说欧恩这么厉害，全对了。他那么瘦，脸颊却带一点柔软的婴儿肥，下巴上的小痣随着笑容打漩儿，很晃眼。
看骆文俊还没回神，赵嘉豪又伸手给他脑门来了一下。
骆文俊在一边嗷呜嗷呜，惹得赵嘉豪得逞地大笑。他指了指骆文俊的嘴角：“冰淇淋沾到了，擦一下。”
骆文俊胡乱抹了抹，问：“还有吗？”
赵嘉豪点点头，有点无奈地伸手过来。骆文俊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脑门又要遭殃，但赵嘉豪只是很轻很轻地用指腹蹭了一下他的唇边，眼神也很轻很轻。
“好啦。”
骆文俊想，十指连心果然是真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连的是赵嘉豪的手指。
赵嘉豪垂着眼睛拿纸巾擦手，看上去波澜不惊的样子。骆文俊眼神乱飞，忽然捕捉到赵嘉豪藏在细碎的发丝里，发红的耳尖。
或许赵嘉豪的手指也连接着赵嘉豪本人的心脏。
他又想到陈泽彬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嗯嗯啊啊地随口搪塞，说只是朋友而已啊，不过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觉得他现在好像知道了。
他跟赵嘉豪上学的时候晚上聊天，周末赵嘉豪给他补课，然后两个人一起称霸峡谷，几乎好得像一个人。陈泽彬和彭立勋像被抛弃的原配，在宿舍微信群里痛心疾首地控诉他，我们四个人又不撞位置，怎么不能一起打了？说不定我们四个是B中最正确的四个人！
骆文俊说我怕你们吓到赵嘉豪啊。
彭立勋狂发陈泽彬打拳表情包，说他们又不是怪兽。
骆文俊说你看看你发的表情包呢。
陈泽彬说，骆文俊你舍不得就直说，不要人身攻击，虽然我不在乎你们的评价。
很抱歉，但是骆文俊确实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彭立勋说他陷入爱情之后本就不高的智商更是急剧降低，不跟他计较。
骆文俊的睡前助眠活动从游戏直播变成了在网上疯狂搜索金牛座和天秤座的适配度，钻研“天秤座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这些东西比他打游戏都认真。他之前从来不相信这些，准不准的他也不知道，但或许彭立勋说得对，喜欢会把人变成傻瓜，不停看双方星座适配度只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结论———那就是你真的很喜欢他。
他想，喜欢一个人好像是在种一棵树，从两条平行线相交那天起就开始埋下一颗种子，然后每次接触都是在浇水施肥。人一天或许就能种下好几颗种子，但哪颗会长出来谁也不知道，就像薛定谔盒子里的猫。
可是赵嘉豪那么好。
所以骆文俊就是知道这是一颗柿子树。
虽然会忽然夭折还是开花结果都说不定，果实是甜的苦的也要等长出来才清楚。但他跟赵嘉豪相处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让骆文俊想，算了吧，无所谓，哪怕是搞科研，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要试试看。
骆文俊就是这样一款自己想清楚了就会果断采取行动的人。于是大家都知道了骆文俊跟赵嘉豪认识，而且很熟。
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一个学期快过去了骆文俊也没参加过几次。彼时彭立勋看着那个穿戴整齐，早早出现在教室的人，不可置信地问陈泽彬：“我没睡醒吗？那个人是骆文俊吗？陈泽彬你给我一拳看看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陈泽彬二话不说手起拳落，彭立勋一边骂他那么大力干嘛不要趁机报私仇，一边捂着战损的胳膊感慨，“骆文俊竟然为了爱改邪归正！神啊，就保佑这个纯情的小男孩恋爱顺利吧！”
下一秒他就看到赵嘉豪出现在教室后门，轻轻招了招手，骆文俊就满面春风地出去了，再进门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份麦当劳早餐。
“你许愿这么灵的？”陈泽彬捣了捣彭立勋，“能不能让神保佑我中一百万彩票。”
当然跟彭立勋没有关系。
骆文俊知道赵嘉豪周一要上台演讲，要不是为了听他讲话，他闲得有病才顶着大太阳去操场坐牢。前一天晚上赵嘉豪跟他说今晚只打一把，要写明天的演讲稿，他抱怨也像在撒娇：“其实除了我自己以外，根本没人会听我写的什么内容。”
骆文俊说：“没有啊，你讲的话我就听。”
赵嘉豪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周一根本起不来。
骆文俊很认真地回答：“真的啊，你上台的话我一定会起来。”
对面不说话了，骆文俊知道他不好意思了，颇有扳回一城的感觉，心情大悦。
他得寸进尺，又可怜兮兮地跟赵嘉豪卖惨：“AD哥哥，虽然我早上不吃早饭会头晕，但是如果是为了你的话，就算在操场晕倒也没关系的。”
赵嘉豪受不了了：“好了好了！很烦！我明天给你带早餐！麦当劳，吃不吃！”
这段时间骆文俊已经摸透了，软柿子学生会长连心也软得不行，赵嘉豪最受不了他撒娇装可怜。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完美得天衣无缝的赵嘉豪、永远保持着刚刚好的分寸感和距离感的赵嘉豪，对他是有点不一样的。
他个子高，站在班里的最后一排，隔着人山人海去找正在准备上台的赵嘉豪，那个人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却显得很扎眼。赵嘉豪昂着脑袋也朝台下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
骆文俊笑了。
等赵嘉豪上了台，一句“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话音未落，骆文俊就在人群中高高地举起手朝他挥了挥，虽然他也不知道赵嘉豪那个小近视眼看不看得到。
但是赵嘉豪就是看到了。
骆文俊看不清赵嘉豪的表情，话筒里赵嘉豪忽然停顿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明显带着笑，“大家早上好”五个字上扬起一个柔软愉快的尾调。
彭立勋大惊：“骆文俊你们搞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情啊？”
被他点到名的人双手插着口袋，站得懒懒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台上。他朝主席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嘘，听赵嘉豪演讲。”
上午快放学了骆文俊才想起来，他早上来上学的时候给赵嘉豪带了一罐他妈妈自己烤的小饼干。之前他跟赵嘉豪连麦打游戏的时候，他妈妈在外面叫他去吃刚烤好的饼干，赵嘉豪小小地“哇”了一声，说你妈妈好厉害，骆文俊说你想吃啊？想吃下次我带点过去给你。
赵嘉豪是所有家长都会喜欢的那种乖孩子，更别提他还无偿给骆文俊补课，骆文俊妈妈听说之后恨不得认赵嘉豪作自己干儿子。早上出门的时候骆文俊妈妈听说是要带去给赵嘉豪，显得很担心：“这也太寒酸了吧，你怎么不早说是要带去给小赵吃的啊？要不你下次叫小赵到家里来，我做别的给他吃。”
骆文俊说好啊，我下次问问他愿不愿意来。
刚好下课铃声响了，大家冲去食堂抢饭的脚步声把整栋楼都踏得咚咚作响。赵嘉豪习惯晚十五分钟去食堂，因为他不喜欢人挤人。骆文俊揣起那罐饼干，去找赵嘉豪。
骆文俊走到他教室门口，里面只剩了赵嘉豪在问老师问题。于是他蹲在门口的地上等，却忽然听到赵嘉豪的老师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老师听说你最近跟高一那个骆文俊走得很近啊？”
骆文俊竖起耳朵。
赵嘉豪很乖地说：“是的老师，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
骆文俊撇撇嘴，好吧，只是好朋友。接着他很快地又重燃斗志，全B中能让赵嘉豪承认是好朋友的能有几个？有机会！
“老师知道你人缘好，但是骆文俊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老师是觉得呢，你还是少跟骆文俊这种同学玩在一块，你们俩都不是一路人啊，别让骆文俊把你给带坏了。”
骆文俊把脑袋磕在膝盖上，忽然觉得很泄气。他知道他是坏学生，可他也没做过什么骚扰社会秩序、违反道德底线的事情啊，凭什么就不能跟赵嘉豪好了？
不过这番话也彻底打醒了骆文俊。赵嘉豪对他再怎么特别，在别人眼里，他们俩也依然不是一路人。
骆文俊看了看手里的饼干，没再等赵嘉豪，径直回了宿舍。在宿舍门口刚好遇见吃完饭回来的彭立勋和陈泽彬，骆文俊把那罐饼干塞进他们手里，闷闷地说了句“我妈做的，你们吃吧”就钻进被子里假寐。
“发生什么啦？你不是去找赵嘉豪了吗？”彭立勋坐在他床边，边咔嚓咔嚓地吃饼干边问。
骆文俊不说话，骆文俊躲在被子里悄悄流眼泪，他怕开口说话就彻底暴露了。
陈泽彬跟他认识那么久，当然知道他的尿性，于是他把彭立勋拉走，说：“晚点再问他吧，他现在不想跟别人说话。”
忽然有人敲门。彭立勋以为是宿管查寝，冲着门外喊：“齐了齐了！都回来了！马上关灯上床不说话了！”
门外的人却说：“你好，我是赵嘉豪，请问骆文俊在吗？”
骆文俊把眼泪用被子胡乱一蹭，把自己蜷成一团，不想回答。
陈泽彬冲着门外说：“骆文俊在装死。”
骆文俊马上骂他：“陈泽彬你有病吧！”
赵嘉豪说：“骆文俊，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骆文俊看装死不成，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开门出去之前还像猫一样抹了抹脸，但还是被赵嘉豪看出来了。
赵嘉豪放低了声音，悄悄问他：“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骆文俊不说话，低着头看自己鞋尖，决定把沉默贯彻到底。
赵嘉豪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骆文俊决定算了。
他说：“我妈给你做了饼干，我中午本来想带过去给你的。”
赵嘉豪明白了：“你听到了？我老师跟我说的。”
骆文俊点点头，又把头埋得更低了一点。
赵嘉豪伸出一根指头抵住他的额头，强行把他的脑袋抬了起来，逼骆文俊直视他的眼睛：“那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骆文俊摇头，看上去很委屈。
赵嘉豪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跟他说，骆文俊不坏，更不会带坏我，而且，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有权利选择我想要什么样的朋友，与他人无关。”
“你真的这么说的？”
“我骗你干嘛。”
骆文俊想，赵嘉豪怎么会这么好啊，赵嘉豪为了他跟老师说这种话，赵嘉豪一点都不是个软柿子。
他一下子就开心了，站直身子，把赵嘉豪抵在他脑门上的手指拉下来攥住，问：“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嘉豪刚刚豪言壮语的时候逼骆文俊看他的眼睛，被他握住手指之后自己倒是眼神乱飘，他嗫嚅了片刻，终于看向骆文俊：“我先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发现有个人骗了你，但那个人不是故意的，你会生气吗？”
“你别告诉我你刚刚说的话全是骗我的。”
“哎呀怎么可能！”赵嘉豪感受到骆文俊握住他手指的手都僵硬了，赶紧否认，“我真的这么跟老师说的，我发誓。”
“我觉得，看性质和严重程度吧。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骗我。”骆文俊又问，“所以你骗我什么了？”
赵嘉豪顿了顿，说：“没事。就是，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在教室里看到你走掉了，我猜你应该听到了，所以才来找你解释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装不知道的。”
骆文俊松了一口气，他刚刚那一瞬间真的浑身发冷。劫后余生原来是这种感觉，他想。
“这有什么的，不用对不起。”他说，“更何况我们宿舍的圣经是，讨厌我吧我不在乎你们的评价！”
赵嘉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骆文俊知道他想说什么，很心虚地找补：“我刚刚只是因为太困了，打哈欠打的，不是哭了。”
“嗯嗯，我们欧恩最坚强了。”赵嘉豪摸摸他的脑袋，“对了，我的饼干呢？”
骆文俊回头看了看紧闭着门的寝室，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嘉豪说：“OK，下次还我两罐。”
周五下午是骆文俊一周里最喜欢的时候，因为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而且上完体育课就可以直接放学回家了。
骆文俊已经很久没逃过晚自习了，才发现上晚自习是这么痛苦。赵嘉豪不在他身边，他也不好意思老是去打扰赵嘉豪，所以昨天不会的题目今天也还是不会。骆文俊把书翻了又翻，能做出来的题目还是很有限，那种抓耳挠腮的感觉比大招放空还要难受一百倍。
虽然赵嘉豪说他有选择朋友的权利，但是骆文俊还是不想他再被那些老师重重拷问了。
况且，他也确实想离赵嘉豪再近一点。
彭立勋转了转手里的篮球，拍拍骆文俊说：“走啊，体育课，下去打球去。”
骆文俊双手插兜，跟在他后面：“怎么说，直接点菜。”
结果骆文俊上场投中的第一个球也是最后一个球，他在抢篮板的时候被别人不小心冲撞了一下，球是进了，人倒是光荣负伤，左边膝盖蹭破了一片。彭立勋问要不要扶他去校医室，他一瘸一拐地下场，说这点皮外伤，我自己去就行了。
校医室里校医没在，倒是有个好久不见的熟人。锡纸烫大剌剌地躺在校医室的床上，手里还拿着本杂志在看，骆文俊看他脚上绑着冰袋，估计是打篮球崴到脚了。
他隔着玻璃柜想找消毒的东西，锡纸烫在那边“哎哎哎”地喊他，骆文俊头也懒得回，他跟锡纸烫现在全是战损版，打也打不起来，不过锡纸烫还有群小弟……
要挨揍他也不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只是今天要回家，而且赵嘉豪说跟他一起走，他不想别人担心自己。
骆文俊开始计算他听赵嘉豪的，跟锡纸烫商量一下，峡谷里的事情就在峡谷解决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锡纸烫还在叫他的名字，骆文俊烦死了：“你确定我们俩现在这个死样子要在校医室里打架？”
“你别这么大戾气好不好，不找你打架，”锡纸烫说，“我就想问问你，下次有没有机会峡谷一起排两把？听说这个赛季你段位很高啊，峡谷的事情就峡谷解决呗。”
骆文俊很错愕，不过再怎么样还是得端着，毕竟帅是一辈子的事情。他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已经开始大唱“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他说：“行啊，不过你真的别再玩AD位了，太拉了兄弟。”
话音刚落，校医正好推门进来，还带着一身烟味。他们学校这个校医什么都好，对学生也特别关照，跟学校里很多男生关系都很不错，就是爱溜号抽烟。他看到骆文俊还在渗血的伤口，赶紧让他坐下，给他消了毒上了药，又绕到床边去催锡纸烫：“你在这坐了一下午了啊！好一点了就赶紧回去上课。”
锡纸烫还在那边油嘴滑舌，骆文俊把他跟校医的对话当相声听。校医室的沙发真的很舒服，也有可能是他确实累了，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呼吸也变得慢而沉。
好像睡了很久。
半梦半醒中他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一个陌生的男声说：“这不是骆文俊吗？在这睡着了。哥，咱们不干他啊？”
然后是锡纸烫：“你敢动他啊？骆文俊现在是旧梦罩着呢。旧梦说了，别找他麻烦，峡谷里的事情就峡谷里解决。”
旧梦？
骆文俊想说这是哪位，怎么莫名其妙他变成被他罩着的了。不过这个旧梦，怎么跟赵嘉豪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个陌生的声音跟骆文俊一样疑惑：“啊，老大怎么对这小子那么好？”
骆文俊想起来了，彭立勋之前说过，锡纸烫他们还有个从来没人见过的老大，原来不是锡纸烫的舅舅，叫旧梦啊———哪个身形高大强壮的魁梧男子会叫这个名字？
骆文俊自动脑补了巨石强森的脸配上旧梦这个名字，吓得睡意全无。刚要睁开眼睛，就听到锡纸烫说：“别说了，旧梦来了。”
他猛然睁眼望向门口。
进来的人是校医。
操，原来是你。
说好的魁梧男子在哪里，和男妈妈校医竟是混混团伙老大，这两件事对刚睡醒的骆文俊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盗梦空间还没彻底清醒。以至于看到从校医身后走过来的赵嘉豪时，骆文俊眉头紧锁，在想这个赵嘉豪到底是不是真的赵嘉豪。
赵嘉豪曲起手指弹他脑瓜嘣：“陈泽彬他们跟我说你打篮球的时候摔了，好一点了吗？”
在场不熟的人太多，骆文俊努力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AD哥哥我好痛哦”，说：“小伤而已，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你是懂享受的，一觉睡到放学了，我给你把书包带过来了。自己能走吧？”
问是这么问的，赵嘉豪还是伸手过来拉他。其实骆文俊真的没问题，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握住赵嘉豪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校医刚好给锡纸烫和那个陌生声音的主人说完崴脚的注意事项，见骆文俊站起来，又赶紧走过来交代他。可能是因为发现了校医的秘密，骆文俊看着他总觉得不太自在，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校医要罩着他，这很怪。
临走了校医忽然叫住赵嘉豪：“梦梦，你回家帮我跟小姨说一声，我妈叫你们周末去我家吃饭。”
赵嘉豪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们刚走到楼梯口，骆文俊一惊，猛然扭头看他。赵嘉豪被他吓了一跳，说：“怎么了？有东西没拿吗？”
几段零碎的画面在骆文俊脑海里串成了一条线。
被锡纸烫一群人围住的赵嘉豪，说“我还需要你来带坏”的赵嘉豪，点评锡纸烫跟不上他的游戏理解的赵嘉豪，支支吾吾问他被骗了会不会生气的赵嘉豪，被叫“梦梦”的赵嘉豪。
骆文俊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他只觉得心情很复杂。他抿紧嘴，反手扯住赵嘉豪手腕，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旧梦？嗯？”
赵嘉豪的脸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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